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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旅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們沒有私人時間逛街(日本居然沒時間安排購物!)

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參訪、上課、觀劇上面,

我開玩笑跟朋友說這趟旅程最愜意的行程是往東京的三小時新幹線….

受到特別通行得以從神秘的樂屋口進入寶塚,充滿戒慎恐懼,

拜訪完劇團後直接到大劇場看『Shall We Dance』,

還沒時間消化劇情,我們又扛著行李移動到東京後,

在短短兩天內,與楊淑美老師進行聲樂課,

並且旋風似看了兩齣戲,密集到不可思議。

 

記得我在看完宙組的風共,身上殘存的劇場暖氣餘溫未消,

立刻直奔劇場對面的帝國飯店,與友人吃午餐,友人的父親跟我打趣說,

寶塚的『塚』是墳墓的意思,

他無法理解每年都有成千上百的年輕女孩爭相進入這個整坑,

琢磨多時,只待站在舞台最中間的位置,

成千上萬的粉絲追隨心中的完美偶像,

甘願每天等待演員上下班,買票進劇場支持偶像,

收藏偶像周邊林林總總商品,他覺得這個世界太過瘋狂。

 

『寶塚』已不再是一般藝術消遣娛樂,

年輕女孩將人生中最美的青春歲月留給寶塚,

在人生最閃耀的時刻,像櫻花一般凋零,

退團意味永遠離開這個舞台,粉絲只能在有限的歲月盡量去支持偶像。

因為有太多太多情感的依戀,

這個製造夢的世界,儼然變成一種信仰,

而我,因為對於這種毅力跟堅持的精神感動,

所以2011年看完羅密歐與茱麗葉之後,決定回台灣做戲,成立鳥組人。

 

其實這篇文章是要寫劇評的

但在我開始認真賞析之時,我心中的校準螺絲開始鬆動,

測不準原理不斷干擾我心,

我無法用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寫實派去評析台上的演員,

也無法用疏離劇場或是梅蘭芳體系去檢視她們,

寶塚表演方法太特殊,關於怎麼表演『男役』『娘役』,

沒有固定的系統,靠的是模仿、想像,

導演調度常常因為要將這麼多的演員同時容納,時常顯得平面單調,

劇本腳色也因為要滿足特別的『番位』制度,常常分散故事主線,

每次看到謝幕的時候,所有演員像是百貨架上陳列的商品,

一字排開,無不展現最燦爛的笑容,完美無缺的賣相,

告訴觀眾你來到夢的國土,這裡沒有暴力、沒有醜惡,

這是個綺麗、夢幻、浪漫的地方,每個觀眾都是被捧在心中的貴客,

演員們不斷走下觀眾席,與觀眾互動,飄媚眼,

而賓客心甘情願捧著他們所愛的演員,

隸屬阪急企業的寶塚給予消費者(觀眾)的滿足,是心靈而不是物慾,

日本立教大學跨文化專家細井教授就曾說,

她住大阪的朋友,看OSK松竹,得到藝術震撼,

去看寶塚,則是為了得到療癒,

但不是說寶塚表演不存在藝術價值,

百年長流中,不乏孕育出偉大的作品及表演者,

然而舞台背後的情感依賴太深,以至於無法讓我用一般戲劇評論去看寶塚舞台作品。

 

我佩服寶塚近年來從電影跨界取材,企圖注入新面貌的嘗試,

Shall We Dance』圍繞著寶塚演員最擅長的舞蹈素材,

舞台上的亮點不是原劇李察吉爾面對妻兒與夢想的內心衝突,

互相諒解後的溫情片刻,

這次雪組演出,幾個富含舞台魅力的演員在台上活靈活現的身影,令我激賞,

特別是夢乃還有大湖這兩個演員,

都在此次演出中創造比『會移動的偶像商品』更立體的深度。

 5  

夢乃的男役角色很不尋常的是個『娘味』十足的國標愛好者,

幾個與主角對手戲的場次,鋒頭幾乎搶過身邊主角,

尤其是特殊的走路、提包包、拉拉鍊的設計,看得出他在塑造角色的用心,

我想到大學修即興課的時候,姚坤君老師帶大家到動物園,

藉由觀察動物肢體,塑造舞台上的角色。

我不知道夢乃使用何種方式找到角色移動的動力中心,

身體條件優異的她這次沒有浪費天賦,靠著努力,成為亮點。

 而另一位演員大湖,也是無法忽視的耀眼存在,

她近年由男役轉娘役,是否錯失當上女主演的時機?

有人覺得可惜,但我覺得在台上一切都很公平,

有才華的演員是無法被忽視的,

她把一個身體有隱疾卻堅持舞蹈夢想的角色呈現的淋漓盡致。

4  

至於本劇的男女主角呢?

壯一帆與愛加自有其舞台魅力,

但是這齣戲她們卻演的綁手綁腳,

中年失意男子(李察吉爾還有日本版男主角一開始真的是落魄出場)豈是習慣耍帥成自然的寶塚舞台輕易可呈現的,

中年婦女角色卻由一個視覺年齡只有20多歲的演員擔綱,

在寶塚舞台公式裡女主演又無法真正扮老,只能帥只能美,

所以扮演愛加女兒的星乃看起來不像她的女兒,而是妹妹,

這對夫妻處於新婚狀態,而不是充滿日復一日例行公事的老夫老妻,

這齣戲最重要的中年危機無法傳達,戲劇深層面火候出不來,是非常可惜的地方。

 

附帶一提,這天剛好是千秋樂,看著演員致詞,其實心中百感交集,

踏上這個舞台,是一種賭注,所有人都用放大鏡去檢視的地方,

因為秉持『清正美』,所以不容任何汙點,

96期的夢華,因為霸凌事件,又在研一(進團第一年),就主演茱麗葉,爭議不斷。

看著她以近乎懼怕又哽咽的聲音,道出她在寶塚四年,是『漫長』四年,

現場觀眾支持聲跟『靜默』式的噓聲

(故意在她單獨出場的片段不給予掌聲,鼓掌對於寶塚演員十足重要,這是很嚴重的事)交替進行,

劇場氛圍瞬間變得很詭異,

後來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著實為其感到惋惜。

再次回到這篇心得一開始提到的,這個舞台夾雜了太多私人情感,

觀眾以近乎『完美』去審視這個夢幻舞台,

『清正美』形象遭到非議,演員將永遠擺脫不了罵名,這是寶塚演員的宿命。

 

寫到這,已然太沉重,話鋒一轉,到東京與可愛的楊老師吃晚餐,

老師問我喜不喜歡『Shall We Dance』,

我對一開始辦公室轉到家裡,透過旋轉舞台還有投影地鐵的轉場印象深刻,節奏如此流暢,

想到老師一聽哈哈大笑:『投影的確不錯,但一開始用的是小池,人家他已經用過啦!』

想必老師與小池以及小柳導演交情匪淺,才會這麼開玩笑!

不過,我才知道,小柳是小池的徒兒!

提到小池導演,現正緊鑼密鼓的排練拿破崙呢,加油!

導演的頭腦到演出前都是非人狀態呀!

也祝福寶塚百年第一鉅獻演出順利。

 

鳥組人演劇團 藝術總監 程皖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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